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围脖丝巾的刘奕丨刺客·一面之缘

想起来就写,这本应该是最好的写作习惯,也应该是最好的思维习惯,只是我们总容易拖延、总容易纵容自我、也总容易迷失在各种琐事之中。

这个系列,我写的第一个人,是一个身份复杂、有些时间难以精确识别的个体。这个《刺客·一面之缘》的系列,肯定不以揭黑起底挖隐私为目的,之所以突然想起这个人,和前一阵子他成为新闻旋涡人物,当然有密切关联,否则我也不会想起这样一个值得去写的对象。


(相关资料图)

这只是一面之缘。我并不了解刘奕,一个牵涉过很多复杂操作的足球经纪人、一个又能在体制变动中成为足协秘书长的管理者,一个在表象上看,总让人怀疑其真实身份的特别的人。这样的人,我们在生活中时不时会有所遭逢,大多很难留下深刻记忆。那么这一点浅薄的记忆,或许也有其可以记述的价值。

我印象中的刘奕,永远都是那个穿着粉红色衬衣、围着颈脖丝巾的眼镜男。

20年前,缅因路球场,曼城俱乐部新闻官赛前嘀咕了一句:“孙继海的经纪人,今天会来看比赛。”

孙的经纪人是谁?

“Louie Liu。”

路易·刘?姓刘的路易。

那还是在2002世界杯前,孙继海在2002年冬窗加盟曼城,其时球队还在英格兰二级联赛,当时称为“英甲联赛”(First Division),不过基冈带领的球队,冲超在望。缅因路的主场比赛,逐渐有了中国媒体的关注,每场都会有几个中国记者、包括一些通讯员身份的留学生到场。

比赛结束,球场人群尚未散退,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国人来到有些逼仄的媒体席。他大概三十岁上下,穿着一身浅灰色细格西装,内里是一件粉红色衬衣,最不同的,是脖子上围了一条丝巾。戴着精致眼镜的他,打扮举止都很精致。他用的古龙水,气味也比较浓郁。其人中等身材、面色白皙,黑框眼镜后的双眼,颇有神采,但和人交谈说话时,眼光有些跳跃。

经纪人来了,不多的几个中国记者围了上去,其中有一两个和他之前认识的,大家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。真要从这样的闲谈中找到采访素材,本身不太可能,那个年代的中国传媒竞争,早就进入付费采访模式了。

刘奕话语模式比较特别,三句中文两句英文的表达,英文流利通畅,中文也听不出太明确的口音。时隔多年,我才知道,这应该是“有腔调”的一种海派风范。第一印象,这种口条让人感觉有些snobbish,似乎是“折节下交”。

简单的交谈中,我感觉他应该是中国大陆人,虽然这一身装扮挺英伦时尚范儿,用英国人话说就是“非常sharp”。于是我想打探一下其人背景,毕竟在英国这样的社会环境中,身份识别是极为重要又敏感的话题。

我大概笨笨地问了一句:“您是中国大陆人吗?”

刘奕面对着缅因路场内、各种离散中的人群,头都没抬回了我一句:“喔,我,come and go, come and go。”

来来去去。来去的是哪里?

我没好意思,在这一面之缘中再做打听。

他不是孙继海的经纪人,很快我得到确认,孙继海当时的经纪人,是在国际足联注册的英国人劳伦斯。刘奕的身份,更是孙继海这一笔曼城转会中的中方经纪人,主要事务是负责孙继海各种国际转会证明文件、跑中国足协的各种手续流程。孙继海和刘奕之间,至少在那个阶段,似乎没有太多过从。不过利用这个经纪人头衔,刘奕确实敲开了很多封闭的大门,进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。

刘奕是重庆人,一个come and go的重庆人。

据说他早年就读于重庆外语学院,或者相关学校专业,这就能解释他英文通达。之后就业于重庆一家涉外酒店,有人说他是大堂经理,而这家涉外酒店管理方来自南非。刘奕由此建立起了他的国际关系,那个年代中国和南非之间的经贸往来逐渐活跃,刘弈也就获得了前往南非的机会,操作一些劳务资源的交流。

这个年代恰恰是甲A联赛起步期,主场在重庆的前卫寰岛需要外援前锋,在这一波商业机会中,有经纪人回忆说,是刘奕操作了前南非国脚马克加盟前卫寰岛。马克在重庆踢出了名气,这应该是刘奕进入职业足球经纪业务的第一块敲门砖。

他代理的经纪业务由此扩大,从马克到当时前卫寰岛主教练李章洙,再逐渐往外延伸。那个年代的职业足球,规范化管理是谈不上的,野蛮生长,尤其对于中国式职业体育这样的新生社会领域,并没有太多行业规则和监管。于是就会有大量不受约束的江湖行为,经纪人作为行业润滑剂的服务者存在,业务基础往往在于和一家或数家俱乐部的关系、和俱乐部决策人的关系。没有足够的信任基础,根本不可能有业务,在那个年代,最根本的信任链条,是利益。

由重庆,到上海,传闻中刘奕的活动范围,去到了一个市场更活跃、社会资源以及资金都更充沛的体育中心城市。他攻克的又一个俱乐部,这次是上海申花,而与他关联密切的俱乐部决策人,是当时上海申花的总经理楼世芳。

楼在上海申花俱乐部主政时间不长,属于上海文广集团派遣来管理俱乐部的干部,当时的上海申花已经隶属于文广。刘奕和楼世芳之间,显然合作愉快,一度为上海申花请来英国老帅霍华德·威尔金森。

就在这段期间,我见到了刘奕第二面。时间应该是2005年左右。一天体坛传媒的领导,通知我见一下刘奕,地点就在北京东花市的体坛会所。

一间杂乱无章的办公室里,我再次见到了这个精明强干的经纪人。刘奕带着合作目的而来,他要在上海做一个国际足球论坛,因此需要体坛传媒的支持。那可能是我和刘奕最长的一次交谈,半个小时左右。穿着打扮上,他虽然不是第一面时那般的衣冠楚楚,但依旧精致,谈吐也平和轻松了很多。这次沟通,大概也就确定了一个合作原则,资源互换而已。之后的推进,应该有体坛在上海的同事执行。

那次见面之后,至少十年时间,我没再见过刘奕。第一次足坛扫黑反腐风波中,我还询问过刘奕的境况,因为那一波的清洗,有不少人成了池鱼,当然也有了更多的人,成了漏网之鱼,之后甚至还有咸鱼翻生再登高位的奇迹。

楼世芳在2013因与郭峰等人的关联,而被“禁足”5年。刘奕在那段时间,是否被牵连,不得而知,他依旧是江湖上行走的一个经纪人。

时间来到2018年,一个不可思议的消息开始流传:中国足协新一任秘书长,将会是刘奕。

一个足球经纪人,转身成为了中国足协秘书长,这是何等夸张的一种转身。合同公文上,有甲方乙方丙方,刘奕的跳转,是从丁方或丙方,一下跳跃到了甲方。他后来的角色还不仅是甲方,其中包含了制订行业规则的甲方、同时又直接参与行业运营的乙方……

一个长期的足球经纪人、一个江湖人士,能立即转身为行业规则制定者和管理者,闻所未闻、匪夷所思。

怎么会?合适吗?为什么?得知这个消息的人,只能交换着疑问,都不可能有答案。

之前几年,透过一家外籍猎头,我听到过Louie Liu这个名字,涉及的还是IMG中国区的管理职位。只是从丙方乙方,跳转到甲方,还是“足协秘书长”这样的头衔,有些骇人听闻。不知道这样的职位任免,有没有公示和评议过程,而当我在一场中国国字号球队国际比赛画面里,看到现场身影里有陈戌源和为他讲解比赛的刘奕时,才意识到,这一切都会是真的。

其时陈和刘都尚未履新,但传闻已久。

和刘奕的第三面,发生在上海,2020年1月。疫情防控尚未启动。

当时足协要在上海做一个“足协新政解读”的论坛,问我有无时间主持。那个时间节点上,热钱已经开始从中国足球退潮,而陈戌源主导的足协工作,加上体育总局的各种集训和国家队安排,形成了一系列新政疑惑。

论坛在黄浦江畔苏宁旗下的一间酒店举行,我只主持上午的环节,下午是足协和各俱乐部代表封闭的新政研讨。会议行将开始,我才见到十多年未曾谋面的刘奕。时间匆忙,依旧只有几分钟的沟通,令我极其惊诧的,是这人几乎十年没变样。

当然他看上去更精致、穿着也更考究了。没有那种粉红衬衣和围脖丝巾的点缀,西装也变成了沉稳的深色,然而面相没有改变,和他寒暄时,我约莫感觉其人眉眼有了点精雕细刻的痕迹。

之后我问过一位资深经纪人:“你们这行,就那么注重外形吗?刘奕是不是都要文眉什么的?”

得来的反应是一声嗤笑。

依然不可能有太多深入探讨,论坛上午的亮点,是刘奕请来的一位前英格兰足总技术官员,之后是他对联赛政策、尤其联赛财务公平政策的解读。这当中还出了个插曲,就是刘奕在讲述亚足联各球队排名时,PPT上“中国香港”的字样,缺失了最重要的部分。

刘奕的讲述很清晰,要传递的信息也非常明确。他说话仍然很有热情,十多年前那种迎风而立的香熏味儿,似乎淡去。可我在台下看着,依然不觉得这就是“足协秘书长”。这个秘书长还是显得太前卫、太市场、太时尚,或者太接近足球了?

论坛短暂的茶歇期间,我和刘奕加了微信,围绕他身边的人总是很多,也就没有更多交流的可能。之后在微信上,我们也没有任何话语沟通。

再往后,就是这一波的足坛地震。刘奕据说在2022年已经淡出足协,可官宣卸任发生在他淡出一年之后。种种人际关系和利益纠葛的传闻,时有浮现,但这个个体,这次恐怕是要退出中国足球领域。

至少暂时如此。

统计起来,其人我见过三次,但沟通交流,也只能用“一面之缘”概括。刘奕出事之后,各种酒局饭桌上关于他的传闻段子,越来越多,及至其多年前一次离婚官司上,和前任争执财产的桃色话题,都不胫而走。

我依旧不了解刘奕是怎样一个人。第一印象,丝巾围脖,拒人千里,觉得其轻浮傲慢背后,或许有他的能量才华。第二面关于那个国际足球路挺难的讲述,让我觉得他还真有些想法,也正在做一些实事。第三次又是在上海,他已经成为了行业管理者,试图推进行业规则改革。

三个印象叠加起来,他的聪明和曾经的浮华,不算冲突。讲述足球新政时,并没有当时得令的鲜明骄横。只是不论如何,我都没法将他等同于一任“足协秘书长”。

这是一段寡淡至极的记述,说不出什么精彩故事,对于刘奕,不论其在朝在野、在江海在囹圄,也没有太多的深度认知。只是那几幕的印象,我总还没忘记。一面之缘,平淡如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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